漢宮春·初自南鄭來成都作
【宋】陸游
羽箭雕弓,憶呼鷹古壘,截虎平川。 吹笳暮歸野帳,雪壓青氈。 淋漓醉墨,看龍蛇飛落蠻箋。 人誤許、詩情將略,一時才氣超然。 何事又作南來,看重陽藥市,元夕燈山? 花時萬人樂處,欹帽垂鞭。 聞歌感舊,尚時時流涕尊前。 君記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譯文 在險峻的古壘旁,在遼闊的平川上,打獵習武。身背弓箭,臂揮雄鷹,手縛猛虎。直至暮色蒼茫,笳聲四起,才獵罷歸來,野營帳幕的青氈上早已落滿了厚厚的雪花。喝罷了酒,揮筆疾書,那龍飛鳳舞的草書,墨跡淋漓,落在了紙上。人們也許是錯誤地贊許我,是一個既有詩情,又有將略的超群人才。 注釋 漢宮春:詞牌名。 下片跟上片形成鮮明的對照。在繁華的成都,藥市燈山,百花如錦,有人在那里沉醉。可是,在民族災難深重的年代里,在詞人的心眼里,錦城歌管,只能換來樽前的流涕了。“何事又作南來”一問,蘊藏著多少悲憤在內!可見,詞人面對這些所謂的城市文明不禁更是心酪。這里的人們都已忘記了故土還在異族手里,往日的雄壯戰場場面已被面前的一切所取代。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作者并不只是埋頭于悲憤之中,而是作出了堅定的回答:“謀事在人成事也在人!”陸游大量詩篇里反復強調的人定勝天思想,在這里再一次得到了體現。心中猶存著重上抗金前線,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強烈愿望“君記取、封候事在”,心中的愛國之志涌現在了讀者面前。這里表明了詞人的意志,并沒有因為環境的變化而消沉,而是更堅定了。 此詞的藝術特色,總體上用對比的手法,以南鄭的過去對比成都的現在,以才氣超然對比流涕尊前,表面是現在為主過去是賓,精神上卻是過去是主現在是賓。中間又善于用反筆鉤鎖等寫法,“人誤許”“功名不信由天”兩個反筆分別作上下片的收束,顯得有千鈞之力。“詩情將略”分別鉤住前七句的兩個內容,“聞歌”鉤住“藥市、燈山”四句,“感舊”鉤住上片。在渲染氣氛,運用語言方面,上片選擇最驚人的場面,出之以淋漓沉雄的大筆,下片選擇成都地方典型的事物,出之以婉約的格調,最后又一筆振起,因此發出了內心的呼喊,以激昂的格調、振奮的言辭,從而使全詞的思想感情走向最高潮,深深地感染了讀者。詞筆剛柔相濟,結構波瀾起伏,格調高下抑揚,從而使通篇迸發出愛國主義精神的火花,并給讀者以美的享受。
為什么偏要我離開南鄭前線南來成都呢,是為了逛重陽節的藥市,看元宵節的燈山嗎?每當繁花盛開的時候,在那萬人游樂的地方,我也斜戴著帽子,提著馬鞭,任馬兒漫走。每當聽歌觀舞,酒酣耳熱的時候,我會想到過去的軍旅生活而感慨萬千,不知不覺中淚灑酒樽前。請千萬記住,殺敵報國,建功封侯的大事是要自己去奮斗的,我就不信這都是由上天來安排的。
南鄭:地名,即今陜西省漢中市,地處川陜要沖,自古為軍事重鎮。
截虎:陸游在漢中時有過射虎的故事。
野帳、青氈:均指野外的帳幕。
淋漓醉墨:乘著酒興落筆,寫得淋漓盡致。
龍蛇:筆勢飛舞的樣子。蠻箋(jiān):古時四川產的彩色箋紙。
許:推許、贊許。
詩情將略:作詩的才能,用兵作戰的謀略。
燈山:把無數的花燈疊作山形。
欹(qī)帽垂鞭:帽子歪戴著,騎馬緩行不用鞭打,形容閑散逍遙。敧帽:指歪戴著帽子。欹:歪戴。
不信由天:不相信要由天意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