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對諸子百家的思想去蕪存菁?
作者:趙丹陽來源:詩文網網址:www.cqcjqzygs.cn發(fā)布時間:1634192670
晉時王政衰微,南陽的魯褒寫了《錢神論》,吳郡的蔡洪寫了《孤憤》。從前的史書認為“亂世之音怨而怒,其政乖”,這些著作正好說明了這一點。
所以說時值亂世,就全民信仰“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推崇詭詐權謀,就無限肯定利己的合理性;時逢盛世,推己及人、厚德立信、仁義忠誠的思想原則就可以得以推行。
這難道可以說在亂世時的百姓詭詐,而在治世時的百姓忠誠嗎?一切只不過是因權制變、順應時勢罷了。韓非子云:“利之所在民歸之,名之所彰士死之”,“主明察則悉心以事之,主不察則好偽而試之”。尚是平民的劉秀也曾言:“仕宦當?shù)脠?zhí)金吾,娶妻當?shù)藐廂惾A”。由此可見,功名大業(yè)、榮華富貴、封妻蔭子是絕大部分人所追求的,這種追求并不因國家的興衰而有所改變。
在清平世界,運用詭詐權謀就會遭人鄙夷,對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身體力行就會受人贊許,那么權衡之下,連中等智慧以下的人都知道該用忠誠孝悌來塑造自 己了。反之,生逢亂世讒言誹謗、邪惡奸詐就會壓倒忠誠正直。(取自《左傳》)那么不用陰謀詭計恐怕連圖存自保也做不到,更何談躋身宦達呢!這就是所謂的“法宜其事則理,事適其務故有功”。
經國緯政的道理也是一樣,國家需要修養(yǎng)生息、清靜守虛,就在民間傳播“無為”的黃老的思想;國家需要建立“廉價政府”,就提倡墨家的“強本節(jié)用”;國家想要吏治清明,就推行法家的“六微七術”;國家想要發(fā)展科技,就鼓勵陰陽家的“順天應人”;國家四維不張(禮義廉恥謂之四維),就尊崇儒家的“詩書禮樂”;國家圖謀稱霸,就吹捧申商的“壹民”理論;國家欲圖上下有別,各盡職能,就推崇名實家的“控名責實”;國家需要對外擴張,就使用兵家的“避實擊虛”、“致人而不致于人”、“先勝而后求戰(zhàn)”、“知彼知己,百戰(zhàn)不殆”、“以正合,以奇勝”、“識眾寡之用者勝”;國家想要豐衣足食,就提倡農家的“精耕細作”;政府奉行“大國外交”,就施用縱橫家的“因事制宜”;國家崇尚價值多元,全面發(fā)展,就推選雜家的“思慮廣博,多種建樹”。
對于治理國家來說,這些思想糾正前代政治流弊的方法不同,雖都有普濟眾生的愿望,卻苦于各有優(yōu)劣。儒家“博而少要,勞而無功”,道家“長于養(yǎng)性,不可臨危”,墨家“儉而難遵”,法家“嚴而少思”,兵家“窮兵黷武”,農家“重農抑商”,陰陽家“拘于小節(jié)”,名實家“苛察繳繞”,縱橫家“尚詐棄信”,雜家“雜而不純”。
諸子百家關于政治的學說,是很高尚的啊!其要點是從根本上鞏固政治制度,革除弊端,順應時代的變化。然而國家命運和政治形勢不是一成不變的,因而導致各種意見偏頗龐雜,所以對任何事情的是非評論,都會議論紛紛,互相矛盾。
現(xiàn)在的時代已經不是遠古的赫胥氏、大庭氏的那個含哺而嬉、鼓服而游的時代了,人們的欲求也不是易于滿足的時代了。
世界上的道理千頭萬緒,人們千奇百怪的欲望和情感也在不斷地萌生。即便有應付一切事物的智慧,也不可能去窮盡這世道人心的變遷;就是高山大川的險峻幽 深,也無法用之比喻人心之難測。那么,順應時尚和世事之推移變化,就不能用常規(guī)的辦法解決了。為什么要這樣說呢?假如由大圣人來治理天下,那么所要達到的 天下大同和最高典規(guī),以及為普天下的老百姓謀幸福的政策措施,其政治制度也不應該有什么不同。然而法規(guī)、制度的增補或廢除或交替使用,文明和樸素的交替施 行,或者是發(fā)揚光明,或者是保守傳統(tǒng),也只能在過去的范圍內轉來轉去。
這就是說,不同時代的政治制度,形式雖然相異,本質卻是相同的;思維方式雖然千差萬別,但目標卻是一致的。至于假如故意矯情用事,就會出現(xiàn)矯枉過正的弊 端。比方說吧,穿著涼鞋過冬,就犯了過分儉樸的毛病;天天都要衣冠楚楚,就應當反對窮奢極侈;禁令不嚴,對下屬過于寬容,就容易出現(xiàn)尾大不掉、欺凌弱小的 情況;權力過于集中,刑法過于嚴酷,又容易導致分崩離析的局面。在曹魏時期,文人寫詩撰文,極盡譏刺之能事,就可以明白那個時期的國家風氣;周王朝末期和 秦朝末年的政治衰敗,在許多細小的事情上就已經表現(xiàn)出來了。所以采用或是舍棄什么樣的制度,實在是決定一個國家的興盛還是衰敗的先決條件啊!
由此看來,政策法規(guī)繁雜還是簡約,要根據時代的要求決定,寬松的政策與剛猛的政策要相互補充。刑書鑄刻在鼎上,固然詳細,然而約法三章,其可貴之處就在 于簡明有效。大叔因為使用了強硬的政治想來改變國家的衰敗局面,結果王室的皇子皇孫只有哀悼的眼淚了。春秋時晉國的趙盾一上臺就改變他父親趙衰平和的政 策,而平陽侯曹參代蕭何為相后,卻一仍其舊,對蕭何當相國時的法令一字不動。這些都是弛張寬猛之政治的極端例子,難道可以強求它們都整齊劃一嗎?
丹陽議曰:“數(shù)子之言,當世失得,皆悉究矣。然多謬通方之訓,好申一隅之說。貴清凈者,以席上為腐議;束名實者,以柱下為誕辭。或推前王之風,可行于當年,有引救弊之 規(guī),宜流于長世。稽之篤論,將為弊矣。由此言之,故知有法無法,因時為業(yè),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不失其時,其道光明。非至精者,孰能通于變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