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敏:每個人都在不斷重塑自我

作者:張瀅瑩來源:詩文網網址:www.cqcjqzygs.cn發布時間:1634192993
[摘要]每個人大概都有一段激烈而艱辛地探索自我不斷重塑自我的過程,然后從某個階段開始逐漸定型,不再發生大的異變。我的這種自我探索,我覺得差不多已經度過了狂飆突進期,而進入平流緩進狀態。 在年輕一輩作家中,見面聊文學、聊寫作是一件很尋常的事,但很少有人會聊古詩詞、聊典籍,源遠流長的中國古典文化對他們而言充滿了陌生和隔閡感。在書寫方式、表達方式每隔一段時間就更新換代的當下,古典文學在年輕人群中的生命力何在?“古典文化為我的生活提供了一個支點,一個靈魂深處的故鄉。我并不喜歡這樣略嫌矯情的表述,但的的確確,沒有那些漢字、成語和詩詞,我會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我。我從心里熱愛它們,愿意一輩子和它們癡纏在一起。”在一次接受采訪時,年輕作家彭敏如是說。 彭敏更為人熟知的身份,是不久前誕生的第二屆中國成語大會年度總冠軍,以及再之前第三屆中國漢字聽寫大會媒體競賽團年度總冠軍。談及這兩個獎項,他只是輕描淡寫:“其實也沒什么,平日積累而已。” 彭敏的身上,有著中國傳統文人的影子:幼時家境拮據,沒錢買書,就到處偷書看,趁老師不在,順走桌上或書柜里的書,央求校長的兒子偷來圖書館鑰匙來滿足自己的“饕餮”之欲,從《唐詩三百首》和《古文觀止》起,他閱讀了大量的詩詞和古文、駢文作品,積累了大量漢字和漢語詞匯的用法,尤其喜歡背誦古文里的各種注釋。考入北京大學后,彭敏歷獲北大校園原創小說大賽一等獎、原創詩詞大賽最佳原創獎、未名詩歌獎、王默人小說獎一等獎等,堪稱中文系歷史上的全滿貫。———有意思的是,他并未選擇從小鐘愛的古代文學作為專業,而是選擇了當代文學,后又進入《詩刊》社工作多年。在骨子里,彭敏似乎并不希望自己單純是個讀書人,而更樂意成為寫作者:“我從小想讀中文系,就是因為想當作家,對于學術研究,我至今仍然沒入過門。如果當時讀了古典文學,我現在大概會是一個蹩腳的學者吧。雖然我當作家也沒當好,但蹩腳的作家總是會比蹩腳的學者得到更多的寬容。” 在北大,彭敏被稱為“萬能文藝青年”,除了淵博的古典文學知識,詩詞、詩歌、小說創作以外,他學會了笛子、古箏、小提琴、吉他四種樂器,畢業后又曾一度想創業而研究金融證券和期貨市場。在許多人對他的精力和天賦秉異的學習能力表示贊嘆時,彭敏卻說,要開始為人生做減法:“我三十三了,希望拋棄那些小聰明、小才藝,多培養大眼界、大格局。從2002年上大學直到現在的這十多年時間里,我逐漸發現,終有所成的不是當年那些貌似多才多藝上躥下跳的人,而是專心致志惟精惟一的人。多才多藝的人,只滿足了一時的虛榮,卻沒考慮到長遠的發展。最終,會的東西很多,卻沒有一樣真正沉潛下去,渾身都是三腳貓功夫,卻沒有一樣能持之為業,奮發終身。關于這點,荀子有句話說得特別好:滕蛇無足而飛,梧鼠五技而窮。” 他的選擇,也許就是寫作。2015年,他陸續在《人民文學》《西湖》《北京文學》《創作與評論》等刊物上發表了多篇短篇小說作品,并于近期推出了散文集《被嘲笑過的夢想,總有一天會讓你閃閃發光》,講述自己這些年來的成長歷程,呈現一個逐漸打開的內心世界。與許多三十而立的年輕作家一樣,彭敏仍在路上,并在越來越豐富的人生閱歷中迅速成長,向著他心中清晰的前路——“成語大會對我來說很可能不止是一種經歷,它會為我開啟一扇大門,為我展現一個全新的世界。我今后的人生大概都會通過這樣那樣的方式,和電視行業糾纏在一起。我的生活也會因此而擺脫從前那種畫地為牢的狀態,變得更有開放性,能夠向諸多事物大幅度地敞開。” 記者:在新近出版的散文集《被嘲笑過的夢想,總有一天會讓你閃閃發光》中,你寫到了許多自己的故事,也含有許多勵志的成分。在我看來,這個作品更大的意義似乎在乎幫助你逐漸梳理了自己的來路,以及看清自己想成為一個怎么樣的人? 彭敏:你看得很準,這本書的確有在通過回顧過去而瞻望未來。尤其能清晰地看到過去的我和眼下的我在心靈結構和精神指向上的巨大差異,以及導致這種差異的生命軌跡。每個人大概都有一段激烈而艱辛地探索自我不斷重塑自我的過程,然后從某個階段開始逐漸定型,不再發生大的異變。我的這種自我探索,我覺得差不多已經度過了狂飆突進期,而進入平流緩進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生活的裂變,自我不再隨風搖曳,而變得堅實沉穩。我們的時代是一個追求成功和勵志的時代,這一點我們推開窗戶就能看到。不可否認,我的這本散文集最主要的使命是通過具有樣本效用的個人成長史和在此過程中逐漸成型的心靈圖譜,來對我們時代的普通青少年發聲。如果我從前的故事和現在的想法能對他們的人生有所啟發,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記者:從近兩年集中開始發表小說,而之前你所獲的許多文學獎項多是因詩歌而得,為什么會從詩歌轉向小說?對你來說這兩種文學載體各自意味著什么? 彭敏:其實并不是。我在研究生階段開始嘗試小說寫作,當時就獲得過北大兩個小說獎的一等獎,我的詩歌寫作也基本是在那個時候停工的。詩歌填充了我孤獨的大學時光,但對我所渴望的幸福卻毫無裨益。也許有人要說幸福是內在的,那我只能坦率承認像我這樣想通過外在事物來追求幸福,的確暴露出了自我的弱小。總而言之,從寫詩到寫小說,或許可以算作一種窮則思變,是探索人生出路的過程中一次自然而然的轉向。無論詩還是小說,出現且駐足于我的人生,都是生活環境和我個人秉性碰撞后所造就的偶然。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有本詩集叫《天真與經驗之歌》。對我來說,詩大概要算我的“天真”,小說則屬于“經驗”。詩傳達的是主觀自我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和想象,小說則敦促我更加細致更加邏輯化地去研究這個社會和社會上的人。 記者:在2015年集中發表的多篇短篇小說中,有評論者認為你的書寫仍擁有一種青春期寫作的征候,對此你是否認可? 彭敏:認可。我所調動的生活經驗,我在小說中處理的問題、塑造的人物,都帶著比較強烈的青春期寫作的征候。這可能和人的性格、心理、生活狀態有關,到了我這個年紀的作家,很多都已經結婚生子,進入到家庭生活和倫理責任的正軌,而我還在一個人過獨居的日子。生活對我來說是滯后于別人的,很多別人習以為常的經驗和人際關系,對我來說還很遙遠很陌生。我思考問題認知世界的出發點,包括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動力,都還帶著鮮明的青春期特征。 記者:從《那時花開》《我的同桌李梅英》到《阿細上城》,你的小說創作中充滿對于城鄉經驗的審視和思考,對于包括你在內的年輕一代作家而言,城鄉已不再是相互矛盾和敵對,而在很大程度上彼此融合、彼此消解,在你看來,這其中最難解決的問題和最值得書寫的地方在哪里? 彭敏:審視和思考城鄉經驗,在中國當代文學傳統中由來已久,如何跳出堆積如山的窠臼,避開別人嚼爛的經驗和觀念,是這類寫作最難解決的問題。在我租房的地方有一位北京土著老太太,每次在樓道里碰到她都會抓著我聊天。她一邊用居高臨下的視線同情我進京打拼的不易,又不時會流露出戒備乃至敵視的心態。她覺得我們鄉下人這些年來幾乎是從他們手中占領了北京城,盡管他們家還住著精裝公寓,她的兒子輩的年輕人在職場競爭中卻完全喪失了和外來的鄉下人一較雌雄的能力。她的兒子和好幾個侄兒侄女都處于失業或半失業的狀態,要不就是在小公司瞎混日子。在城鄉融合消解的過程中,“城里人”和“鄉下人”雙方所經受的心靈震蕩和靈魂變異,在我看來是最值得書寫的。其實在這個過程中,不僅鄉下人會付出身心的代價,城里人也會遭受精神的沖擊,而后者在我們以往的文學書寫中較少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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