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漂泊的詩圣

作者:來源:詩文網發布時間:2021-10-14
漂泊的詩圣   楚天舒   俗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可見唐詩在中國人文化生活中的地位之舉足輕重。就算受傳統文化熏陶不深的我輩,大約也能體會到“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這句話的擲地有聲。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我們在充滿幸福感地欣賞《望岳》、《蜀相》、《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等壯麗詩篇的時候,有誰能想到詩的作者,也就是有“詩圣”之稱的杜甫,其一生竟是在顛沛流離中滿懷辛酸、無限痛苦地度過的呢?   杜甫(712—770年)生活的時代,正是大唐王朝由盛轉衰的當口。前期,他親身體驗了“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的開元盛世,過著“裘馬清狂”的生活,憧憬著“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的美好未來,好不愜意;但好景不長,繁華易逝,災難接踵而至,一場安史之亂,把“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的盛唐社會攪得地覆天翻,面目全非,此后的李唐是藩鎮割據,兵連禍接,老百姓流離失所,災黎遍野。   杜甫出身于“奉儒守官”的仕宦之家,用今天的眼光看,屬典型的官二代或官三代,而且是詩書傳家,不像那些暴富起來的紈绔子弟,因此對這個走向巔峰又從巔峰跌落的社會自有一種使命感,杜甫自己也毫不掩飾地說“我祖詩冠古”、“詩是吾家事”,所以心氣頗高,立志要“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但光寫詩恐怕還是不行的,所謂“學而優則仕”,他必須借“吟詩作賦”這門技藝作敲門磚擠進官場,也就是進入主流社會,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這一遠大抱負。杜甫是這樣想的,在安史之亂以前也是朝這個方向努力的。他頻繁地以詩歌投謁于權貴之門,“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但不知什么原因,在長安蹭蹬十年并沒有取得什么好的效果。當然,文人在唐宋的命運也好像真不一樣,宋佑文,所以王安石、蘇東坡這樣的文人都能官居要津;而唐似乎更重武,再加上玄宗寵信外戚宦官,而這些人對耍筆桿子的讀書人是視若仇讎的,所以李白、杜甫這樣的詩人仕途就蹇滯得不行。謀居要職而不得,對于芝麻樣的小官李、杜當然又不屑,掛冠而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曾有的政治理想當然也就泡湯了。但問題還不止于此,安史之亂的發生似在昭示,構筑大唐盛世的基礎已經腐朽,這座大廈開始坍塌。坍塌的大廈不僅會傷及統治者,同時也會危及社會的各個階層,譬如像李、杜這樣的退出官場的士人,本來還可以追求一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酒人生,但動蕩的政局、頻繁的戰亂,把他們的這一點微弱的希望也打碎了。欲求一種平靜、安逸的生活而不可得,最后不得不走上漂泊流離的道路,這真是一代詩圣的悲哀。   安史之亂發生后,玄宗逃亡四川,唐室無主。李亨在靈武(今寧夏境內)匆匆即位,心向唐室的勤王軍和官紳紛紛向靈武靠近。杜甫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也立即奔赴靈武,但在前赴靈武的途中卻被叛軍擄往長安,雖未成為叛軍重點逼降的對象,卻也天天過著驚魂不定的生活,他思念離散的家人,盼望勤王的大軍早日收復兩京。數月后,杜甫趁叛軍內亂之機,冒著生命危險終于逃離長安。提心吊膽從死亡線上歸來的杜甫不由得發出無限感慨:“生還今日事,間道暫時人”,“死去憑誰報?歸來始自憐”。等回到鄜州與家小團聚時,杜甫又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妻孥怪我在,驚定還拭淚”、“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卻去”、“生還對童稚,似欲忘饑渴”。雖然此后還有一小段時間,他又帶著家小回到長安,任職朝廷,甚至也可能閃過在官場上大干一把的念頭,但長時間的久沉下僚和安史亂后的逃亡經歷讓他更深地體會到“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的道理,而且他那份狷介的書生氣在新皇帝那里也吃不開,肅宗很快就把他放出朝廷,打發他到華州任司功參軍。這樣,杜甫在官場的發展也就到了頭,一種絕望直襲心底,只好辭職不干了。而由于戰亂頻仍,兩京不靖,杜甫體會到居京不易,于是帶著一家老小自此開始了從華州到秦州而成都、夔州,出三峽到岳陽、潭州、衡州,最后客死于湘江小船上的流浪生涯。   流離道路的杜甫不可能帶著百萬身家,因此一路流亡下來,雖然說不上餐風露宿,但生活肯定拮據。到秦州(今天水)時,他就開始上街賣藥,干些小商小販的營生,以補生計。到成都時,他很想定居下來,但顯然已是囊中羞澀,開始借居在成都郊外的草堂寺里,然后依靠各路朋友的資助,有的出錢,有的出力,有的出建材,有的送果苗,好不容易才搭起幾間茅草房,就是那簡陋的家具也是東求西借湊起來的,“大邑燒瓷輕且堅,扣如哀玉錦城傳。君家白碗勝霜雪,急送茅齋也可憐”。實在沒米下鍋了,他就向時任代理成都尹的老朋友高適求援,“百年已過半,秋至轉饑寒,為問彭州牧,何時救急難”?到了這時,杜甫不僅在政治上沒什么追求了,就是在生活上似也趨于自然簡樸,一任生活閑散下去,“失學從兒懶,長貧任婦愁;百年渾得醉,一月不梳頭”。可是,沒過幾年,他在成都定居下來的愿望也落空了。這一來是因為安史亂后,遍地干戈,擾攘不息,難找一片凈土,他此前生活過的長安先后遭到安史叛軍、回紇軍甚至官軍的擾攘,還有吐蕃族的侵擾;他到華州、秦州,吐蕃兵也侵掠到華州、秦州;從山高谷深、盜匪橫行的蜀道一路走來,也是一路的苦不堪言;他想在天府之國的成都定居,可成都也是三天兩頭鬧武人爭地奪權的游戲,老百姓甭想過上安生的日子;而更重要的是他在成都的這幾年,開始好歹有嚴武、高適等故舊的照顧,后來這些人或調或死,他在成都就寄食不下去了,“昔如縱壑魚,今如喪家狗”,無奈之下,只得再度流亡。而這時,他雖然想望家山,卻再也沒有北走蜀道的勇氣,所以出川就只能從成都南下東進經長江三峽這一條路了。   離開成都出川時,他在山城夔州(今奉節)又生活了兩年。這時的杜甫,已是百病纏身,回鄉的打算更加熾烈;而客居荊州的弟弟也勸他早日出峽;說起來當時的荊州也是通都大邑,官府里又不乏親友故交,所以杜甫就漂泊到了荊州。到了荊州,杜甫才發現,回家的路其實很漫長,因為北上必經的商州一帶,這時也是武人互相殺伐,烽火不熄,道路因而阻隔,而長安又天天處在吐蕃的威脅之下,所以他不得不放棄北歸的計劃。但荊州也非久留之地,這里雖有不少親朋故舊,但這些人好像并沒有給他一家老小的生活提供多少實際幫助,以至日常生活都難以維持,可憐到“苦搖求食尾,常曝報恩鰓”的地步。已是衰朽殘年的杜甫,展望前程,一種日暮途窮的悲涼就像春天叢生的雜草困擾在他的心頭,總也揮之不去。“更欲投何處?飄然去此都。形骸元土木,舟楫復江湖。社稷纏妖氣,干戈送老儒。百年同棄物,萬國盡窮途。”有時候,他不禁捫心自問:“我行何到此?物理直難齊。”   中原板蕩,荊州難留,哪里是歸宿?杜甫想到了時任衡州刺史的故舊韋之晉,就這樣他駕著小船到了岳州、潭州而衡州;可等他到了衡州,故人又改任潭州刺史了;等他再回到潭州時,故人又不幸亡故了。如此大半年間,杜甫一家就在湘江里漂泊,連個固定的住處都沒有了。他在潭州住了一段時間,靠賣藥為生,但這里隨即也發生了兵亂,杜甫只得駕著小船再度南下衡州、郴州,準備投奔時在郴州為官的舅父崔偉,可行至耒陽遭遇江水陡漲,被困數日后,他被迫放棄原計劃,又掉轉船頭,再次沿江順流而下。這回應該是下了堅決北上、回歸故鄉的決心,可惜貧病交加,他再也無力走出湘江了。770年的寒冬,一代詩圣無限凄涼地客死在湘江的一條小船上。   可以想見,漂泊一生的詩圣,到處寄人籬下,居無定所,“乾坤萬里內,莫見容身畔”,“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其內心該是多么痛苦,多么無奈;但又有誰能想見,在如此艱難困窘的條件下,他的胸襟仍是那么闊大,無論走到哪里,他都以筆作槍,寫出令人嘆為觀止的瑰麗雄奇的詩篇,傾訴著人民的疾苦,控訴著官場的黑暗,寄托著自己對盛世的期盼。漂泊一生的詩圣留給后人的財富又何止這些?生活的艱難只是一方面,壯麗的詩篇也只是一方面,而精神的偉岸挺拔卻永遠激勵著后來者,泰山壓項不彎腰,千難萬險不低頭。每念及此,想“詩圣”之譽,杜甫真乃享之無愧矣。   原載: 《 中華讀書報 》( 2012年02月15日 15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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