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劉蜀后期人物三論 ??? 沈伯俊 ??? 內(nèi)容提要 本文對蜀漢后期的四個重要人物予以論析，指出：（1）劉禪雖然平庸，卻安于君位；與歷史上形形色色的昏君、暴君相比，表現(xiàn)不算太差，堪稱“庸主”的典型。（2）蔣琬費祎是諸葛亮選定的接班人，對穩(wěn)定蜀漢政權(quán)起了重要作用。《三國演義》對他們執(zhí)政時期一筆帶過，是一個明顯的缺陷。（3）姜維雖力圖繼承諸葛亮遺志，但國勢衰微，無力回天，只能成為一個令人同情的悲劇英雄。 ??? 關(guān)鍵詞 劉禪；蔣琬；費祎；姜維 ??? 長期以來，在《三國演義》的眾多人物形象中，除曹操之外，人們主要致力于對劉蜀集團人物的研究；而在劉蜀集團人物中，研究最多的則是諸葛亮、關(guān)羽、劉備、張飛等創(chuàng)業(yè)和立國階段的人物。這與《演義》的整體構(gòu)思相合，因而是合理的。不過，對劉蜀后期人物關(guān)注過少，畢竟還是一個缺點。本文特拈出其中幾個重要人物，略加論析。 ??? 一、阿斗--庸主的典型 ??? 《三國演義》中的蜀漢后主劉禪（乳名阿斗），在位四十一年（223-263），先有千古名相諸葛亮主持大局，后有蔣琬、費祎、董允、姜維等文武賢臣盡心輔佐，但他卻一直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后來竟讓宦官黃皓專權(quán)，朝政日益腐敗，終于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與他那位弘毅堅韌、百折不撓的梟雄父親相比，這位亡國之君實在讓人看不起，“扶不起的阿斗”便是千百年來人們對他的一句定評。 ??? 不過，人們在抨擊、嘲笑劉禪的時候，往往出自對諸葛亮的追思、對蜀漢的悲悼，情緒宣泄多于理智評判。如果對具體的歷史作一番深入細(xì)致的分析，也許會對劉禪的性格和命運有更加全面的認(rèn)識。 ??? 誠然，劉禪非常“笨”,但并非一無是處。衡量一國之君的好壞，不是看其個人才干如何，而主要應(yīng)看兩條：其一，國家是否安定，政治是否清平；其二，君臣關(guān)系是否正常。梁武帝博學(xué)多通，才華出眾，但賦斂苛重，忠奸不分，晚年佞佛，一手造成侯景之亂，以致黎民涂炭，自己也被餓死，實在難逃昏君之責(zé)；隋煬帝天資聰穎，文武兼?zhèn)洌F奢極侈，橫征暴斂，濫殺大臣，導(dǎo)致天下大亂，更是不折不扣的暴君。劉禪作為一國之君，最大的毛病是“平庸”,無所作為；最大的優(yōu)點則是“安于君位”,沒干什么突出的壞事。與歷史上形形色色的昏君、暴君相比，他的表現(xiàn)還不算太差，堪稱“庸主”的典型。 ??? 就內(nèi)政而言，曹魏后期，自司馬懿于正始十年（249）正月發(fā)動政變，誅滅曹爽集團，獨攬大權(quán)以后，屢次發(fā)生反對司馬氏的激烈斗爭：嘉平三年（251），太尉王凌謀立楚王曹彪，以抑制司馬懿，司馬懿討王凌，王凌自殺，曹彪被“賜死”;嘉平六年（254），中書令李豐與皇后父張緝謀誅司馬師，以太常夏侯玄代之，事泄被殺，不久，司馬師廢少帝曹芳為齊王，立高貴鄉(xiāng)公曹髦為帝；正元二年（255），鎮(zhèn)東將軍毋丘儉、揚州刺史文欽起兵討司馬師，司馬師率兵攻之，毋丘儉兵敗被殺，文欽奔吳；甘露二年（257），征東大將軍諸葛誕據(jù)壽春反司馬昭，稱臣于吳，司馬昭挾持魏主曹髦及太后，率大軍往攻，直至次年二月才攻破壽春，諸葛誕被殺；甘露五年（260），魏主曹髦親率殿中宿衛(wèi)僮仆討司馬昭，司馬昭命親信賈充率兵迎戰(zhàn)，殺害曹髦，另立常道鄉(xiāng)公曹奐為帝：十余年間，真是內(nèi)亂不已。孫吳后期，政治也很混亂。特別是末帝孫皓在位的十六年間，驕奢淫逸，窮兇極惡，濫用民力，大興土木；全國人口不過二百幾十萬，而他的后宮竟達(dá)五千余人！致使吳國迅速衰落，將士離心，百姓貧困，怨聲載道；西晉大舉伐吳之前，國內(nèi)已有多處起義和兵變。相比之下，劉禪在位四十一年，雖然后期內(nèi)政日漸走下坡路，但政局基本上保持了長期平穩(wěn)。 ??? 就君臣關(guān)系而言，曹魏后期，司馬氏靠政變上臺，又以陰謀詭計和殘暴手段壟斷權(quán)力，其與曹魏皇室之間，全無信義可言：架空少主，威逼太后，兩度廢立，甚至悍然殺害皇帝，血濺宮廷；而被害的魏主曹髦則留下一句千古名言：“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1〕吳國末帝孫皓在位期間，對大臣視若仆隸，任意殘害：丞相濮陽興、左將軍張布定策迎立他為帝，僅僅四個月后，他就殺了二人，可謂恩將仇報；右丞相萬彧在他為烏程侯時即與之交好，最早建言迎他為帝，卻因進諫被責(zé)而自殺〔2〕；中書令賀邵屢次進諫，引起他不滿，邵中風(fēng)，口不能言，被他懷疑裝病，拷打得體無完膚，終被殺害；侍中韋昭有良史之才，因撰寫《吳書》時堅持據(jù)實而書，竟被下獄，亦遭殺害〔3〕……他殺人還常常花樣翻新：或鋸人之頭，或剝?nèi)酥妫蜩徣酥邸?〕。如此獸行，自然使君臣關(guān)系極其緊張。相比之下，劉禪在位期間，與大臣的關(guān)系顯然要好得多。 ??? 歷史上劉禪的在位期間可以大致劃分為三個時期：前期，即諸葛亮輔政時期（223-234）；中期，即蔣琬、費祎執(zhí)政時期（234-253）；后期，即黃皓由干政到專權(quán)時期（253-263）。在這三個時期中，劉禪基本上能守君道，優(yōu)禮大臣；即使后期昏庸日甚，也幾乎未見殘害大臣之事。 ??? 在諸葛亮輔政時期，劉禪嚴(yán)格遵循父親“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的遺訓(xùn)，對諸葛亮極為敬重，充分信任，“政事無巨細(xì)，咸決于亮。”〔5〕諸葛亮治理蜀中，發(fā)展經(jīng)濟，與吳國恢復(fù)同盟關(guān)系，他總是樂觀其成，從不干預(yù)；諸葛亮親自南征，幾度北伐，他總是予以支持，從不掣肘（《三國演義》第100回寫諸葛亮氣死曹真，打敗司馬懿，后主卻聽信流言，下詔宣諸葛亮班師回朝，純屬虛構(gòu)）。如此放手讓輔政大臣行使職權(quán)，不疑心，不搗亂，在封建時代并不多見。當(dāng)諸葛亮在五丈原病重時，劉禪派尚書仆射李福前去探望，并咨詢國家大計；諸葛亮推薦蔣琬、費祎為接班人，他又虛心采納，先后任命蔣琬、費祎為執(zhí)政大臣。不僅如此，諸葛亮逝世后，他仍追思不已，九年之后，又招諸葛亮之子諸葛瞻為駙馬。至景耀六年（263）春，還下詔“為（諸葛）亮立廟于沔陽（今陜西勉縣定軍山前）。”〔6〕這證明他確是真心誠意地崇敬諸葛亮。裴松之在《諸葛亮傳》注引《袁子》云：“及其受六尺之孤，攝一國之政，事凡庸之君，專權(quán)而不失禮，行君事而國人不疑，如此即以為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從諸葛亮的角度來看，能夠如此，堪稱千秋楷模；而從劉禪的角度來看，能讓諸葛亮“行君事而國人不疑”,也很值得贊許。 ??? 蔣琬總統(tǒng)國事時，劉禪當(dāng)皇帝已有十二年，早就可以自己作主了；但他并不獨斷專行，對蔣琬、費祎這兩位執(zhí)政大臣仍然十分尊重。蔣琬從延熙元年（238）出屯漢中，到延熙九年（246）卒于涪城（今四川綿陽），在外達(dá)八年之久；費祎從延熙八年（245）起，兩度出屯漢中，后又駐扎漢壽（原名葭萌，今四川廣元市昭化鎮(zhèn)），直至延熙十六年（253）被刺，在外時間也長達(dá)六年。然而，“自琬及祎，雖自身在外，慶賞刑威，皆遙先咨斷，然后乃行，其推任如此。”〔7〕在此期間，協(xié)助蔣琬、費祎執(zhí)政的董允忠直敢言，對劉禪的一些不合理要求敢于勸阻；劉禪雖然不太高興，對他卻頗有幾分敬畏。如果換一個皇帝，很可能會蠻橫拒諫，而董允則可能早就被罷官，甚至下獄或被殺了。 ??? 蜀漢的最后十年，宦官黃皓由干預(yù)政事發(fā)展到專權(quán)亂國，這是劉禪的一大過失。不過，這一時期，還不全是奸臣當(dāng)?shù)溃瑒⒍U也用了一些忠臣、賢臣。此時蜀漢的最高官員是大將軍姜維，他連年北伐，劉禪都沒有猜忌阻攔，沒有派人去監(jiān)視，更沒有因其幾次兵敗而將他撤職囚禁乃至殺頭。姜維率兵在外，朝中實際執(zhí)政大臣先后為陳祗、董厥、樊建、諸葛瞻等；除陳祗與黃皓內(nèi)外勾結(jié)，助其干預(yù)政事之外，其余幾人均可稱忠臣。然而，他們對劉禪的過失卻很少諫阻，對黃皓也未加抑制或懲戒。所以，對黃皓的專權(quán)亂國，他們也不能完全辭其咎。諸葛瞻之子諸葛尚在綿竹戰(zhàn)死前就曾長嘆道：“父子荷國重恩，不早斬黃皓，以致傾敗，用生何為！”〔8〕 ??? 說到蜀漢的滅亡，首先是因其疆域最小，國力最弱，長期與魏對峙，民力已消耗殆盡；其次是因后期朝政腐敗，加速了國勢的衰落。對此，劉禪當(dāng)然要負(fù)主要責(zé)任；但姜維、董厥、樊建、諸葛瞻等人缺乏遠(yuǎn)見卓識，軍事、政治舉措多有不當(dāng)，也并非毫無干系。--盡管他們忠于蜀漢，卻無法挽回亡國的命運。 ??? 總之，作為亡國之君，劉禪被抨擊、被嘲笑是應(yīng)該的；但他還不同于漢桓帝、漢靈帝之類的昏君，更不是隋煬帝、梁太祖（朱溫）之類的暴君，而是一個既無雄心又無能力，無法承擔(dān)守成重任的庸主。 ??? 《三國演義》對劉禪很少正面著筆，僅僅通過虛構(gòu)的“安居平五路”、“聽信流言召回諸葛亮”、“聽信讒言召回姜維”等情節(jié)，以及“對姜維請誅黃皓不以為然”、“倉皇出降”、“樂不思蜀”等來自史實的情節(jié)，便把這位庸主的形象寫得活靈活現(xiàn)，給讀者留下了相當(dāng)深刻的印象。 ??? 二、諸葛亮選定的接班人--蔣琬費祎 ??? 讀《三國演義》，許多人都把姜維當(dāng)成了諸葛亮的接班人。這個印象，并不準(zhǔn)確。 ??? 誠然，姜維一直深得諸葛亮賞識。建興六年（228）春，諸葛亮首次北伐，姜維歸附，諸葛亮即任命他為倉曹掾，加奉義將軍，封當(dāng)陽亭侯，并寫信給留府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稱贊道：“姜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其人，涼州上士也。”〔9〕此后幾年，姜維屢從征伐，到建興十二年（234）八月諸葛亮病逝前，已經(jīng)晉升為中監(jiān)軍、征西將軍。不過，由于姜維歸附較晚，功業(yè)、威望均有不足，盡管諸葛亮對他期望甚殷，予以重點培養(yǎng)，卻不可能直接把他選為接班人。 ??? 那么，諸葛亮選定的接班人是誰呢？是蔣琬和費祎。《三國志·蜀書·蔣琬傳》明確記載道：“（諸葛亮臨終前）密表后主曰：‘臣若不幸，后事宜以付琬。’”《蜀書·楊戲傳》載其所作《季漢輔臣贊》，裴注引《益部耆舊雜記》云：諸葛亮在五丈原病重時，后主派尚書仆射李福前去探望，并咨詢國家大計。李福問：“如公百年后，誰可任大事者？”諸葛亮回答：“君所問者，公琰（蔣琬的字）其宜也。”李福又問：“蔣琬之后，誰可任者？”諸葛亮回答：“文偉（費祎的字）可以繼之。”正因為如此，在諸葛亮逝世，楊儀統(tǒng)率北伐大軍回到成都后，后主即任命蔣琬為尚書令（東漢以來，尚書令均負(fù)責(zé)處理朝廷日常政務(wù)），總統(tǒng)國事；“俄而加行都護，假節(jié)，領(lǐng)益州刺史”;次年（建興十三年，235）又“遷大將軍，錄尚書事，封安陽亭侯”〔10〕，使之正式成為蜀漢的最高官員（諸葛亮死后，蜀漢不再設(shè)丞相）；費祎則晉升為尚書令，為蔣琬助手。 ??? 蔣琬（？-246），字公琰，零陵湘鄉(xiāng)（今湖南湘鄉(xiāng)）人。赤壁之戰(zhàn)后，劉備奪取武陵、零陵、長沙、桂陽等江南四郡，年輕的蔣琬歸附了劉備，后隨從入蜀，曾任過廣都（今四川雙流）長。諸葛亮非常賞識蔣琬，稱他為“社稷之器”,先后任命他為丞相東曹掾（主管二千石長吏及軍吏的任免升遷）、參軍、留府長史。諸葛亮北伐期間，他留守成都，保證了兵員和糧餉的供應(yīng)，進一步得到諸葛亮的推重。建興十二年（234），諸葛亮病逝，后主劉禪遵從諸葛亮的遺志，任命他為尚書令，總統(tǒng)國事；此后，又由大將軍一直晉升到大司馬。在蜀漢政權(quán)面臨重大考驗之際，他從容自如，妥善應(yīng)對，迅速安定了人心，穩(wěn)住了政局，使蜀漢國力有所恢復(fù)。延熙元年（238），他出鎮(zhèn)漢中，伺機伐魏。六年（243），還鎮(zhèn)涪縣（今四川綿陽）。三年后病卒，謚為“恭侯”.因其原籍零陵早已成為東吳地盤，遂安葬于涪縣，其墓至今尚存于綿陽市西山。 ??? 歷史上的蔣琬，穩(wěn)重沉靜，秉承諸葛亮的治國方針，把政務(wù)處理得井井有條。在軍事上，他清醒地認(rèn)識到魏強蜀弱的現(xiàn)實，珍惜國力，徐圖進取，決不輕舉妄動。執(zhí)政十二年，除了派姜維率領(lǐng)偏師攻襲曹魏涼州，以及延熙七年（即曹魏正始五年，公元244年）曹魏大將軍曹爽進犯 漢中時調(diào)兵抵御之外，他基本上沒有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軍事行動，從而舒緩了民力，取得了保境安民的良好效果。他為人豁達(dá)開朗，嚴(yán)于律己，寬以待人。東曹掾楊戲性情簡傲，與蔣琬說話不大恭敬，“琬與言論，時不應(yīng)答。或欲構(gòu)戲于琬曰：‘公與戲語而不見應(yīng)，戲之慢上，不亦甚乎！’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從后言，古人之所誡也。戲欲贊吾是耶，則非其本心；欲反吾言，則顯吾之非：是以默然，是戲之快也，”督農(nóng)楊敏曾經(jīng)指責(zé)蔣琬：“作事憒憒，誠非及前人（按：指諸葛亮）。”有人要懲辦楊敏，蔣琬卻泰然自若地說：“吾實不如前人，無可推也。”〔11〕后來楊敏因事下獄，許多人擔(dān)心他會被處死，蔣琬卻秉公論斷，使楊敏得免重罪。因此，蜀漢臣民普遍敬重蔣琬，把他視為賢相。論政績，論品格，蔣琬不愧為諸葛亮的接班人；論歷史地位，他應(yīng)該高于姜維；而要論判斷形勢的正確和處理國政的得當(dāng)，他更是明顯高出姜維一籌。 ??? 費祎（？-253），字文偉，江夏鄳縣（今河南信陽東北）人。初為太子舍人。后主即位，為黃門侍郎，遷侍中，為諸葛亮所器重。諸葛亮北伐，留他與郭攸之、董允總攝宮中之事。后調(diào)他為參軍，先后遷中護軍、丞相司馬。諸葛亮曾屢次派遣他出使孫吳，他與孫吳君臣交往，氣宇軒昂，言辭得體，贏得孫權(quán)尊重，曾以寶刀相贈，從而有效地鞏固了蜀漢與孫吳的同盟關(guān)系。諸葛亮病逝后，他與姜維協(xié)助楊儀，率領(lǐng)蜀軍安全撤退，轉(zhuǎn)任后軍師。不久晉升為尚書令，作為大將軍蔣琬的助手，負(fù)責(zé)處理日常政務(wù)。他為人寬厚，才識過人，處事敏捷干練，深受同僚敬佩。延熙六年（243）升任大將軍、錄尚書事，與大司馬蔣琬共同執(zhí)政，后又兼領(lǐng)益州牧。蔣琬逝世后，他成為蜀漢的頭號大臣。延熙十一年（248）出屯漢中（今陜西漢中地區(qū)），后移駐漢壽（原名葭萌，今四川廣元市昭化鎮(zhèn)）。延熙十六年（253）正月，為慶祝歲首（春節(jié)），他在府中宴請賓客，歡飲沉醉，竟被魏國降人郭修刺死〔12〕。因其家鄉(xiāng)當(dāng)時為曹魏地盤，遂就地安葬，其墓至今猶存。在蔣琬、費祎執(zhí)政期間，董允也發(fā)揮了重要的輔助作用。 ??? 董允（？-246），字休昭，南郡枝江（今湖北枝江東北）人。董和之子。董和在劉璋手下曾任益州郡太守，執(zhí)法嚴(yán)謹(jǐn)，為政清廉，深得民眾擁戴。劉備奪取益州后，任命他為掌軍中郎將，與諸葛亮共同負(fù)責(zé)處理左將軍大司馬（劉備當(dāng)時的主要官銜）府事務(wù)。他勤于國事，為人坦誠，事有不妥，能與諸葛亮反復(fù)磋商，深得諸葛亮稱贊。董允繼承家風(fēng)，年輕時即與費祎齊名。初為太子舍人；后主即位，遷黃門侍郎，頗得諸葛亮信任。諸葛亮北伐，留他與郭攸之、費祎總攝宮中之事。不久，費祎調(diào)任丞相參軍，董允遷侍中，領(lǐng)虎賁中郎將，統(tǒng)宿衛(wèi)親兵。由于郭攸之性格溫順，而董允忠直敢言，諫諍后主過失的責(zé)任實際上都落在他的肩上。他“處事為防制，甚盡匡救之理。……后主益嚴(yán)憚之。……后主漸長大，愛宦人黃皓。皓便辟佞慧，欲自容入。允常上則正色匡主，下則數(shù)責(zé)于皓。皓畏允，不敢為非。”〔13〕延熙七年（244），董允以侍中守尚書令，為大將軍費祎副貳，與蔣琬、費祎并為蜀漢重臣。延熙九年（246）卒。此后，陳祗為侍中，與黃皓內(nèi)外勾結(jié)，千方百計討好后主，黃皓才開始干預(yù)政事，進而逐步專權(quán)，使朝政日非，終至亡國。因此，蜀漢民眾無不追思董允。《華陽國志·劉后主志》贊許道：“（董）允立朝，正色處中，上則匡主，下帥群司。于時蜀人以諸葛亮、蔣（琬）、費（祎）及允為’四相‘,一號’四英‘.” ??? 蔣琬、費祎連續(xù)執(zhí)政達(dá)十九年之久，占了蜀漢四十三年歷史的將近一半，構(gòu)成蜀漢歷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然而，《三國演義》對這一重要時期卻一筆帶過，這是一個明顯的缺陷。盡管羅貫中在《演義》第105回中寫到劉禪“依孔明遺言，加蔣琬為丞相、大將軍，錄尚書事”（按：蔣琬未任丞相，《演義》有誤），卻基本上沒有描寫蔣琬的政績。對于費祎、董允，更缺乏正面描寫。第107回寫到司馬懿誅滅曹爽集團，夏侯霸投奔蜀漢后，姜維欲借機伐魏，“尚書令費祎諫曰”云云，似乎費祎位在姜維之下，更不準(zhǔn)確。此時（延熙十二年，公元249年），費祎為大將軍，而姜維為衛(wèi)將軍，位在費祎之下。由于《演義》在內(nèi)容安排上輕重失當(dāng)，具體描寫又時有不確之處，而絕大多數(shù)讀者并未讀過史書《三國志》，以致許多人竟不知道蔣琬、費祎是諸葛亮選定的接班人，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 三、無力回天的悲劇英雄--姜維 ??? 在《三國演義》寫到的蜀漢后期人物中，姜維是給人印象最深的一個，以致許多人誤以為姜維就是諸葛亮選定的接班人。 ??? 姜維（202-264），字伯約，天水冀縣（今甘肅甘谷東）人。原為魏國中郎（《三國演義》誤為“中郎將”），參天水郡軍事。建興六年（228）春，諸葛亮首次北伐，姜維歸蜀，諸葛亮即任命他為倉曹掾，加奉義將軍，封當(dāng)陽亭侯，時年二十七。從此深受諸葛亮信任，屢從征伐。后遷中監(jiān)軍、征西將軍。建興十二年（234），諸葛亮卒，他任輔漢將軍，進封平襄侯。延熙六年（243），遷鎮(zhèn)西大將軍，領(lǐng)涼州刺史。十年（247）升任衛(wèi)將軍，與大將軍費祎共錄尚書事。十九年（256）進位大將軍，成為蜀漢最高官員。 ??? 盡管姜維并非諸葛亮指定的接班人，但卻是繼承諸葛亮北伐曹魏、興復(fù)漢室的遺志最為堅決的一個。從延熙十二年（249）起，他先后八次伐魏。據(jù)《三國志·蜀書·后主傳》，這八次北伐是：第一次，延熙十二年“秋，衛(wèi)將軍姜維出攻雍州，不克而還。將軍句安、李韶降魏。”第二次，延熙十三年（250），“姜維復(fù)出西平，不克而還。”第三次，延熙十六年（253），“夏四月，衛(wèi)將軍姜維復(fù)率眾圍南安，不克而還。”第四次，延熙十七年（254），“夏六月，維復(fù)率眾出隴西。冬，拔狄道、河關(guān)、臨洮三縣民，居于綿竹、繁縣。”第五次，延熙十八年（255），“夏，（姜維）復(fù)率諸軍出狄道，與魏雍州刺史王經(jīng)戰(zhàn)于洮西，大破之。經(jīng)退保狄道城，維卻住鐘題。”第六次，延熙十九年（256），“春，進姜維位為大將軍，督戎馬，與鎮(zhèn)西將軍胡濟期會上邽，濟失誓不至。秋八月，維為魏大將軍鄧艾所破于上邽。維退軍還成都。”第七次，延熙二十年（257），“聞魏大將軍諸葛誕據(jù)壽春以叛，姜維復(fù)率眾出駱谷，至芒水。”第八次，景耀五年（262），“姜維復(fù)率眾出侯和，為鄧艾所破，還住沓中。”毛宗崗《讀三國志法》稱姜維“九伐中原”,不當(dāng)。其一，姜維歷次北伐，進攻方向都是曹魏的隴西地區(qū)，并非“中原”;其二，姜維第八次北伐退兵后，僅在沓中（今甘肅舟曲西北）屯田，并未第九次出兵。 ??? 綜觀姜維這八次北伐，除了第四次“拔狄道、河關(guān)、臨洮三縣民，居于綿竹、繁縣”,為蜀漢增加了一點人口，第五次大破曹魏雍州刺史王經(jīng)，旋因魏征西將軍陳泰來援而退兵外，其他幾次，要么勞而無功，要么兵敗而還（第六次甚至是大敗），可謂敗多勝少。《三國演義》從第107回到115回，以主要篇幅描寫了姜維的八次北伐。與史實相較，《演義》對歷史上姜維的第二次、第四次北伐未予敘述；而《演義》所寫的六伐（與鄧艾、司馬望斗陣法，大破之）、七伐（借魏將王瓘詐降之機，將計就計，誘鄧艾來劫糧草，將艾包圍，艾棄馬爬山而逃）則純屬虛構(gòu)；寫其他幾次北伐，也有虛構(gòu)成分（如二伐時包圍司馬昭于鐵籠山，八伐時雖敗而不退，暗襲祁山，打敗鄧艾）。盡管《演義》的描寫注意維護了姜維的形象，但讀者仍會強烈地感到他力不從心，收效甚微。 ??? 為什么姜維八次北伐難獲成功？從根本上說，是因為歷史沒有給他提供獲得成功的必要條件。 ??? 在三國之中，蜀漢本來就疆域最小，實力最弱。到了蜀漢末年，后主劉禪昏庸無能，貪圖享樂；宦官黃皓專權(quán)亂政，結(jié)黨營私。朝政腐敗，百姓疲憊，以致“入其朝，不聞?wù)裕唤?jīng)其野，民皆菜色”〔14〕。蜀漢滅亡時，總共只有二十八萬戶，九十四萬人；如此少的人口，卻要供養(yǎng)十萬二千軍隊、四萬官吏，老百姓的負(fù)擔(dān)該是多么沉重！僅就這一點而言，蜀漢政權(quán)已經(jīng)無法維持。國勢如此衰微，姜維卻不明大勢，只憑一廂情愿，年年出兵，徒耗民力。這樣，不僅無法取得根本性的勝利，而且實際上加速了蜀漢的滅亡。在此期間，吳國先后經(jīng)歷了廢立太子、孫權(quán)逝世、諸葛恪被殺、孫峻孫綝專權(quán)、少主孫亮被廢等大事，雖曾幾度攻魏，但均遭失敗；孫休在位期間，先是誅滅權(quán)臣孫綝，繼而忙于處理內(nèi)政，更無法有效地組織對魏國的進攻，與姜維配合。因此，等司馬氏鞏固了自己在魏國專權(quán)的地位以后，蜀漢最先滅亡也就毫不奇怪了。 ??? 蜀漢景耀六年（263），即姜維第八次北伐之后僅僅一年，司馬昭命征西將軍鄧艾、鎮(zhèn)西將軍鐘會、雍州刺史諸葛緒分兵三路，大舉攻蜀。姜維與張翼、廖化、董厥等堅守劍閣，遏制了鐘會大軍。但鄧艾偷度陰平，奇襲涪城（今四川綿陽市），又在綿竹（今四川德陽黃許鎮(zhèn)）擊破諸葛瞻軍，直逼成都，后主劉禪倉皇投降。在腹背受敵、政權(quán)覆滅的形勢下，姜維率軍詐降鐘會，欲利用魏軍內(nèi)部矛盾，使鄧艾殺衛(wèi)瓘，鐘會殺鄧艾，殺魏軍諸將，然后殺鐘會，乘勢恢復(fù)蜀漢政權(quán)。然而，盡管鐘會手握雄兵，企圖割據(jù)自立；但因違背歷史潮流，不得人心，加之事機泄露，反被眾將所殺。姜維無力回天，悲憤而死，成為一個令人同情的悲劇英雄。 ??? 平心而論，若論在蜀漢政權(quán)中的作用，論歷史地位，蔣琬、費祎都高于姜維。然而，蔣琬、費祎執(zhí)政期間沒有令人目眩的創(chuàng)造，沒有驚心動魄的戰(zhàn)爭，一切都那么平平和和，順順當(dāng)當(dāng)；這雖然在當(dāng)時受到國人的好評， 但在后人看來，卻似乎不如長年馳驅(qū)疆場，浴血奮戰(zhàn)的姜維那么富于傳奇色彩。蔣琬因病而死，費祎意外被刺，其結(jié)局也不象竭力救亡圖存，不幸事敗被殺的姜維那樣充滿悲劇情調(diào)。從文化心理來說，人們更崇拜轟轟烈烈的英雄：既崇拜所向無敵的勝利英雄，也崇拜慷慨赴死的失敗英雄。因此，后代的民間藝人們總是樂于渲染姜維的功業(yè)事跡。羅貫中繼承了這種文化心理， 加之他重在敘述三國的征戰(zhàn)史、興亡史，因此，他雖然在《三國演義》第105回中寫到劉禪“依孔明遺言，加蔣琬為丞相、大將軍，錄尚書事”（按：蔣琬未任丞相，《演義》有誤），卻基本上沒有描寫蔣琬、費祎的政績，而徑直把姜維寫成了諸葛亮事業(yè)的繼承者。此后六百多年來，由于《三國演義》的廣泛傳播和根據(jù)《演義》改編的戲曲、曲藝的反復(fù)說唱，使得一般老百姓都熟知姜維，卻不大知道蔣琬、費祎。這樣的文化現(xiàn)象，在世界各國歷史上似乎都有，很值得研究。 ??? 〔參考文獻〕 ??? 〔1〕陳壽。三國志·魏書·三少帝紀(jì)注引漢晉春秋〔M〕。 ??? 〔2〕〔4〕陳壽。三國志·吳書·三嗣主傳〔M〕。 ??? 〔3〕陳壽。三國志·吳書·王樓賀韋華傳〔M〕。 ??? 〔5〕〔6〕陳壽。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M〕。 ??? 〔7〕〔12〕陳壽。三國志·蜀書·費祎傳〔M〕。 ??? 〔8〕陳壽。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注引華陽國志〔M〕。 ??? 〔9〕陳壽。三國志·蜀書·姜維傳〔M〕。 ??? 〔10〕〔11〕陳壽。三國志·蜀書·蔣琬傳〔M〕。 ??? 〔13〕陳壽。三國志·蜀書·董允傳〔M〕。 ??? 〔14〕陳壽。三國志·吳書·薛珝傳注引漢晉春秋〔M〕。 ??? 原載：《上海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 2006年05期 ??? 收藏文章 ??? 閱讀數(shù)[528] ??? 百年·紅樓夢 網(wǎng)絡(luò)文化與文學(xué)研究 ??? 周訪問排行 月訪問排行 總訪問排行 ??? 《三國演義》中比喻修辭格的運用探析 ??? 兩篇遺言話三國，智者“表”“箋”顯情志 ??? 《三國演義》中貂禪和孫夫人的形象看羅貫中進步的婦女觀 ??? 具有永恒價值的曹操形象 ??? 《三國演義》前言 ??? 《三國演義》人物形象之悲劇性崇高美 ??? 由“關(guān)云長五關(guān)斬將”說到《三國演義》的成書 ??? 從董卓形象的塑造看《三國演義》的評價系統(tǒng) ??? 簡論《三國演義》傳播研究的文化意蘊 ??? 說不盡的曹操 ??? 網(wǎng)友評論 更多評論 ??? 如果您已經(jīng)注冊并經(jīng)審核成為“中國文學(xué)網(wǎng)”會員，請 登錄 后發(fā)表評論； 或者您現(xiàn)在 注冊成為新會員？ ??? 諸位網(wǎng)友，敬請謹(jǐn)慎網(wǎng)上言行，切莫對他人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