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西游記》:吳承恩眼中的現實社會

作者:來源:詩文網發布時間:2021-10-14
再看《西游記》:吳承恩眼中的現實社會 ??? 蔡鐵鷹 ??? 一 ??? 八十年代在上海召開的一次國際比較文學討論會上,一位西方漢學家說:十六世紀的人類智慧之光,幾乎同時照亮了東西方。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莊重肅然。 ??? 對于歐洲人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嚴肅的話題,因為他們向來認為,自從歐洲以文藝復興為契機走出中世紀的黑暗以后,文學的光榮和驕傲就應該屬于歐洲人,他們有文藝復興早期代表喬萬尼?薄珈丘、馬丁?路德、杰弗利?喬叟,更有體現著文藝復興最高成果的莎士比亞、塞萬提斯,所以他們總認為在那一段時光里,歐洲人獨自享受著上帝的青睞,獨自享受著人類的智慧之光。只有當他們實實在在的看到東方中國同樣偉大的作品時,他們才有點恍然若失地表示出“我們同樣偉大”的意思。 ??? 誕生在十六世紀末期的中國作品是吳承恩的《西游記》和湯顯祖的戲劇,對應著的是塞萬提斯的《唐?吉呵德》和莎士比亞的戲劇。 ??? 從《唐?吉呵德》文字的最表層看,小說也只夠得上“荒誕不經”四字,有誰真的會提著長矛去挑戰風車嗎?有誰真的會拿羊群當馬弁嗎?真有,傻冒一個--但真的這樣想的人才是傻冒。東西方人都說,小說的描寫是深刻的諷刺,它反映了十六世紀西班牙社會廣闊的社會現實,充分揭示了當時威震世界的西班牙王國已經破綻百出和必然衰落的趨勢。在世界文化交流中,西班牙人很當回事地把塞萬提斯的銅像送到東方的中國,安放在最高學府北京大學里,何等的珍重!我曾站在那座銅像前神游,那真讓人有一種歷史滄桑感,油然而生敬意。那時,我想到了《西游記》,除了在吳承恩的故居,我們還能在哪兒看到他老人家的仙蹤?冷落。 ??? 當然,這不是說《西游記》沒有讀者。《西游記》永遠不缺乏讀者,盡管有奧特曼、圣斗士之類的競爭者,孫悟空還是孩子們心中的頭號英雄。但如果讓《西游記》永遠留在孩子們那兒,恐怕也是一種悲劇。不少人把《西游記》說成是兒童文學作品,如果這是指一種使用方式,當然正確。有人說《西游記》扶正去邪、懲惡揚善,這有點皮相,但也不錯。有人說《西游記》有民主精神,體現普通百姓的理想世界,這當然更深刻些。但《西游記》僅僅只有這些嗎?文學的批評如果只給于《西游記》以這樣的褒獎,那它的確離《唐?吉呵德》太遠了 ,那它似乎就只應該是中國的相夫教子者啟蒙教育時的話題。 ??? 二十年代,在學界很受尊重的胡適說過一段非常著名的話:“我不能不用我的笨眼光,指出……這部書起于民間的傳說和神話,并無微言大義可說;指出現在的小說《西游記》的作者是一位‘放浪詩酒,復善諧謔’的大文豪作的,我們看它的詩,曉得他確有‘斬鬼’的清興,而絕無‘金丹’的道心;指出這部《西游記》至多不過是一部很有趣味的滑稽小說,神話小說;他并沒有什么微妙的意思,他至多不過有一點愛罵人的玩世主義。這點玩世主義也是很明白的;他并不隱藏,我們也不用深求。”(《西游記考證》)后來,另一位更有小說研究祖師爺地位的大學者魯迅對此表示同意,說《西游記》“故雖述變幻恍惚之事,也每雜解頤之言,使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而玩世不恭之意寓焉。”(《中國小說史略》)大約后來說《西游記》“玩世”都始于此。 ??? “玩世”二字,在當時的語言環境里使用,未嘗不可。但不可延伸作為定論。因為胡適的表述顯然也有它的局限,一是他針對的是“這三、四百年來的無數道士和尚秀才”,“道士說,這部書是一部金丹妙法。和尚說,這部書是禪門心法。秀才說,這部書是一部正心誠意的理學書。這些解說都是《西游記》的大敵。”指向性很強。二是在他那個時代,小說研究還是一塊剛剛開墾的處女地,我們對《西游記》的了解還太少,特別是對吳承恩生平的了解還僅限于寥寥數語,談不上進入吳承恩的內心世界。三是當時的文學批評還沒有發展出“主題”、“內蘊”、“現實”之類的章法,不該神話胡適,把該由后人說的話都讓他說完。我們有理由相信,吳承恩的“玩世”其實是“玩味”著一種人生,“玩味”著一個世界:一個真實的世界,同時又是一個由他眼中看出的世界;一個虛幻的文字世界,同時又是一個現實的世界。這個世界,就是十六世紀的中國--明代,吳承恩生活的那個時代。 ??? 二 ??? 記得前些年讀過臺灣薩孟武先生的《西游記與中國政治》,薩先生深掘《西游記》的文化底蘊,問--為什么妖魔都想吃唐僧肉而神仙卻不想吃?(這是由中國社會分配制度決定的)--為什么二郎神神通廣大卻不讓他駐守在天宮?(因為他是外戚,尤在防范之首)--為什么孫悟空三鬧天宮時,玉帝寧可自低身份去請西天佛祖,而不再去找二郎神?(防其功高蓋主)--為什么孫悟空有緊箍咒約束,而唐僧使用緊箍咒卻沒有任何約束,用錯了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中國封建制度的不民主)。我覺得精彩絕倫。我也曾將這類問題搬上課堂,每每獲得聲聲贊嘆,屢試不爽。 ??? 的確,只要打開這個思路,《西游記》就不再僅僅是一個哄小孩的故事,就像在電腦中使用了解碼軟件一樣,原本壓縮了的文化底蘊就會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我們會發現,《西游記》就像一部中國古代政治、社會學的《大百科全書》,不經意之間,吳承恩已經輕聲慢語地為我們講解了中國古代社會的結構、框架和構成因子,就像在為我們讀一本啟蒙教科書--與塞萬提斯用唐?吉呵德大戰風車來介紹當時西班牙的騎士制度一樣。 ??? 試舉例: ??? 初讀書時,見到李希凡先生的《論中國古典小說的藝術形象》中有一句話,說“一個嚴整有序的天上世界,是《西游記》的首創”,便留了心,以后注意小說、戲劇、道書,發現關于天上世界的五花八門的說法盡管早已有之,但那些個各路、各派、各系的神仙,究竟誰大誰小、誰尊誰卑,一本糊涂帳,連道書都說不清,的確是吳承恩整理出一個釋道儒三家擺平、尊卑分明、大小有序的神仙體系,描摹出一個威勢森嚴、包羅萬象的天宮世界。吳承恩據何而定?似乎有點茫然不可解,但后來恍然有悟,其實吳承恩的心中應該有一個模型,這個模型就是他生活的那個時代的朝廷。特別是那個玉帝,只關心金丹御酒,除了派兵剿殺外毫無所謀,臣下一有奏本,就只會說依卿所奏,正是嘉、萬兩代的朝風;還有那個無事不管、處處當家的太白金星,象煞了嘉、萬朝的首輔。 ??? 史學家們都認為,中國近代的衰弱落后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并非一人一事之禍,究其根源卻是制度的問題,而制度出現問題開始制約社會的發展,是在明代。明代是中國封建社會最成熟而走向沒落的轉折期,標志之一就是它的封建官僚制度已經極為完善,完善到不要皇帝官僚機器照常運轉的程度,嘉靖、萬歷兩朝皇帝幾十年不理朝政而朝政并不紊亂,就是明證。很有點像現代科幻小說里的機器人世界,人創造了機器人,機器人最后卻擺脫了人的控制自行其是。最早察覺到這種成熟的官僚機構厲害的便是皇帝本人。美籍華人史學家黃仁宇在他的《萬歷十五年》中,由萬歷十五年發生的幾件事入手,深刻地分析了萬歷帝為什么由一個早期還算勤勉的皇帝,演變到后來幾十年深居后宮而不理朝政。他認為萬歷帝早期也想有所作為,但朝廷這部自行運作的大機器已經不允許他做任何與慣性不合的事情了,表面看來仍然至高無上的皇上其實已是傀儡,實際當家的是首輔大臣。在與朝臣們的沖突中,皇上屢戰屢敗,在稍大些的事情上根本就無法以自己的意見左右朝政,而站在對立面的又不是哪一個朝臣而是全體,殺一批換一批都無濟于事,只有退居后宮不理朝政以表示一點無奈的抗議。其實,再往前,嘉靖帝的昏庸、正德帝的荒淫,也有史學家肯定地認為不無這方面的原因。這時期正是吳承恩生活的時代,秩序謹嚴而毫無生氣的天宮,表象至尊而毫無決斷的玉帝,正應脫胎與吳承恩看到的現世朝廷。盡管他可能是不經意的。 ??? 再舉例: ??? 前面提到二郎神,二郎神是玉帝的外甥,平時居住于灌江口,與天宮沒有多少往來,幫玉帝捉拿了孫悟空之后,也就是領了些賞賜便回家了。薩先生已指出,二郎神與玉帝的關系特殊,玉帝對他實際上心存戒備,只是在普天神將均非孫悟空對手,又有觀音力薦的情況下,才無奈調這支人馬效力;旨意上原說“成功之后,高升重賞”,但事后卻只有重賞沒有高升,輕描淡寫打發了事。孫悟空三鬧天宮時,玉帝便寧可自低身份向西天佛主請兵,也不肯去調二郎神的人馬。蓋因其身份特殊,防其功勞太高也。而二郎神也比較自愛,對天宮從來是“聽調不聽宣”--調是調他帶兵勤王,屬特殊情況,他責無旁貸;宣是宣他入朝瑾見,屬例行公事,他應回避。這樣一來,二郎神盡管有蓋世神功,便也只有在灌江口打獵為戲了。 ??? 其實這一情節的象征意義還不止這些。這正是明代在皇室中實行的封國制度的寫照。明代的宗法規定,皇帝的長子為太子,其各兄弟自幼封王,稍長后便當去自己的封地生活,只可享樂但不得與聞朝政。清人入關之后,總結明代亡國的原因,將這一制度視為明代亡國的原因之一,據說康熙曾說過一段話,大意是:明朝宗法,使皇家骨肉分離,眾王尸位素餐,毫無作為,以至于國事緊要時竟無人能援手相幫,遠不如大清制度能使皇家兄弟齊心協力。或許基于這一認識,清初不設太子(康熙朝時立時廢,態度曖昧),大有讓諸皇子中原逐鹿,使捷足者先登的意思。清人的這一制度,讓他們避開了明代宗室王軟弱無能的結果,但也給他們帶來了無窮的麻煩:康熙朝參與黨爭的皇子有十多人,時間長達二十多年,禍害延至雍正朝,直弄的非死即傷;雍正帝為了不給自己選定的繼承人遺禍,不得不處死了暗中使勁爭位的名為三子實為長子的弘時。有清一代,皇位的傳承遠不如明代穩定。 ??? 兩相比較,兩代制度各有千秋,正暗合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這一哲學命題。明代的封國制其實也是血淚的結晶。按禮法,明太祖朱元璋的繼承人應是長子,出于治國能力的考慮,太祖曾想傳位于四子朱棣,但遭到了群臣的反對,太祖后來似乎也認識到了禮法制度穩定的重要性,同意傳位長子(因長子早逝,實際即位者為長孫,帝號建文)。然而僅僅是傳位于朱棣這一想法,便已留下禍根,太祖死后,朱棣起兵奪位,征戰四年,終于從侄兒手中奪來皇位,史書稱此為“靖難”,蓋為朱棣掩飾也,其實是又一次改朝換代,真個是又一次血流成河。朱棣坐穩江山后,趕忙完善封國制度,把太祖時的有實權的封國改成有名無實的封國,把除太子以外的皇子早早都趕出京城,免生事端。此后明代二百年穩定,帝位傳接有序,不能不說得益于這一制度。 ??? 可憐朱家子孫,在自己一小片宮殿里,雖說不缺吃穿,但無調不得進京,甚至不得離開封地,大多數就從此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兄弟;不管有無才干,都終身不能從政,養肥終老完事,想來也很可悲。二郎神不就是這樣一名皇家至親嗎? ??? 再舉例: ??? 唐僧師徒一路艱難到達西天,如來褒獎一番,讓去阿儺、伽葉處取經卷。誰知二人竟伸手向唐僧索要“人事”,唐僧說“來路迢遙,不曾備得”,二人陰笑一陣,便以無字經冒充。唐僧師徒全然不知,捆起一堆白紙便放馬還家,如果不是有位燃燈古佛熱心,唐僧師徒這趟取經興許就白跑了一趟。悟空在如來面前告發,如來笑道:“他兩個問你要人事之情,我已知矣。但只是經不可輕傳,亦不可空取。”一臉的慫恿。唐僧無可奈何,只得將化齋的紫金盂--唯一珍貴的東西、也就是他老人家的飯碗拿出送上。 ??? 西天靈山,佛祖眼皮底下,居然有這等大膽貪墨;萬里取經,何等莊重,竟容如此褻瀆,真是不可思議。但如果看看明代官場制度,也就不奇怪了。 ??? 過去的京官,向來比較“窮”,正規的收入,根本無法維持開支,而弄外快又無路可入,只有向外官(地方官)伸手。外官雖然正規的收入也不高,但撈錢的方法多,不必說敲詐勒索的黑錢,就比如所謂的“火耗銀子”,就是一項不菲的收入。“火耗銀子”指的是地方官從百姓那兒征稅征費,會收到大量的散碎銀子,這些銀子經熔化后鑄成大錠時,會產生一些損耗,叫火耗。火耗是要加到百姓頭上的。開始時加收火耗還遮遮掩掩,后來也就是在明中葉--吳承恩生活的那個時代稍前,朝廷明文規定在賦稅之外另收火耗,使之合法化。收多少哩?朝廷的規定從來沒有被認真執行,總是要在標準上再加一些,幾乎是公開的。加多少?憑官員的良心,多出來的都是他自己的。所謂的“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就是指這一類的并不違規的進項。既然外官有這么多的好處,那京官為何不能分一杯羹?所以,京官利用手中的權力向外官伸手、外官為辦事方便向京官賄賂(冬天送碳敬、夏天送冰敬),也就成了常例。 ??? 阿儺、伽葉向唐僧索要“人事”,還奇怪嗎?難怪如來不加責備。 ??? 像這樣的例子,《西游記》中還有很多,可以說整部書浸透了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因子。也許有人會說這些都是吳承恩不經意中的反映。可能。下面我們再看看吳承恩刻意反映的“當代”社會吧。 ??? 三 ??? 下面這些例子絕不可能說是巧合與偶然。 ??? 1、《西游記》中為何昏君身旁多惡道: 除了孫悟空的師父須菩提祖師、老友鎮元子大仙外,《西游記》中的道士十有八、九都是惡人,且昏君身旁多惡道,這已是無須一一拈出的事實。吳承恩與道士有仇有隙嗎?否。吳承恩的思想比較復雜,其學術宗于儒學,旁騖其他;雖然《西游記》是佛教題材,但魯迅當年就說過,吳承恩于佛學了解并不多,僅借用而已,后人于此論也無異議。而從吳承恩的詩文中看,他對道教卻所知不少,常常引用道教典故,得心應手,甚至說得上有所偏愛。在《西游記》中他也借題發揮,勸那些國王“望你把三教歸一:也敬僧,也敬道,也養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這是明朝知識分子中流行的社會思潮。 ??? 那他對道士的仇恨和不屑來自何處?請注意一個事實,《西游記》中的道士實際分為兩類:一類是不太壞的全真道,極少。孫悟空外出探聽情況化妝的是全真道(四十四回);烏雞國那個獅子精,化妝的也是全真道,雖然他把國王推入井下泡了三年,但他是奉命行事,且讓烏雞國“這三年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并未行惡。全真道是道教的一大派,始于元代,講究內修,與佛教相近。另一類就是昏君身旁的壞道士,如車遲國的三大仙、比丘國的老國丈,都會呼風喚雨,騰云駕霧,也就是道教中以法術標榜的另一派--天師道。可以看出,吳承恩討厭的實際是天師道。 ??? 明代嘉靖朝,也就是吳承恩生活的時代,正是天師道最得勢、最得意的時期。明代嘉靖前各朝,大多以禮佛為主,而嘉靖朝風氣一改,變為毀佛崇道。嘉靖初,天師道的道士邵元節應召入京,因祈雪成功而受到寵信,封二品,賜真人號;十五年,又因皇子出生,被認為是邵元節的功勞,加封一品。十八年,邵元節死,嘉靖改而寵信另一個天師道道士陶仲文,并準備讓四歲的兒子“監國”,自己退居后宮專門體驗陶仲文的房中術和金丹。據《明史紀事本末》和《萬歷野獲篇》記載,嘉靖對陶仲文的寵信已到了“見則與上同坐繡礅,君臣相迎送,必于門庭握手方別”的程度。這當然成了士大夫知識分子關心的問題,不敢言未必不敢怒,心中的怨恨總是有的。 ??? 請將上述記載與《西游記》的車遲國、比丘國故事以及玉帝對太上老君的恭敬等對讀。只要了解嘉靖好道的歷史,就會明白這是一段何等真實的描寫;就會明白吳承恩的一口惡氣源自何處。 ??? 2、用小兒心肝治病真有其事嗎 比丘國王聽信惡道國丈的蠱惑,要取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的心肝治病。這看似荒唐,其實卻是吳承恩生活的嘉靖朝流行的時尚,只不過在說法上稍稍有一點點不同而已。 ??? 我們來看國王是如何生病的:自從惡道國丈進貢美女之后,“陛下愛其色美,寵幸在宮,號為美后。近來把三宮娘糧,六院妃子,全無正眼相覷,不分晝夜,貪歡不已。如今弄的精神疲倦,身體汪羸,飲食少進,命在須臾。”(七十八回)顯然這是縱欲過度,腎虧陽絕的癥狀。從醫學上說,有兩種治療方案,一是溫補,滋腎養陽,禁絕色欲;一是惡補,提精壯陽,以縱色欲。惡道國丈以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心肝做藥引,“服后有千年不老之功”,已經表明這是一種壯陽藥(《萬歷野獲篇》云:“嘉靖間,諸佞幸進方最多,其密者不可知-----明曰長生,不過供密戲耳。”)。明為長生,實為縱欲,是比丘國惡道國丈這類術士最常用的騙術,大大小小的國君帝王也最樂于接受:魚,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兩者兼得,不是最好嘛。 ??? 比丘國王的原型就是吳承恩的如天之君--嘉靖帝。嘉靖先后寵信邵元節、陶仲文,在位的四十五年中,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后宮和道士們一起“靜攝”,以求長生為名,一邊縱欲,一邊壯陽。嘉靖的好色,絲毫也不遜色于他的前任--臭名昭著的武宗正德帝,區別只在于武宗是公開的好色。在明朝歷代君王中,嘉靖的儐妃最多,有名號的多達五、六十人;他玩過的房中秘術花樣也最多,僅壯陽藥就有道士獻的含真餅(初生嬰兒尚未啼哭時口中含的血塊)、紅鉛(用女童初次月經煉成的藥末);有無恥大臣迎逢進獻的秋石(用男童小便煉成的一種無機鹽)、百花藥酒------等。據《萬歷野獲篇》記載,為了取用女童的初次月經,僅僅在嘉靖三十一年至三十四年之間,嘉靖就命人從民間選取八至十四歲的女孩進宮,共四百六十名,這和比丘國國王用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人心肝做藥引還有什么區別?而且,雖然沒有明確的記載,但并不保證宮中就沒有發生殺害兒童的事情。萬歷期間,宮中派往福建的太監聽信方士之言:食小兒腦千余,即可恢復陽道。于是到處買、偷小兒取腦服食,最后鬧成民變才被制止;又有往來于京師縉紳家中的方士,所獻的壯陽藥,竟是活生生割下小兒的陽具配制的。這樣事情雖然發生在宮外,但完全可能是宮中秘術的外流;這樣事情的發生雖然稍晚,但本質上還是嘉靖朝風氣的延續。難道還不能證明《西游記》的現實性嗎! ??? 《西游記》讓我們記起,曾經有過那樣殘酷荒唐的時代。而這正是吳承恩的本意。 ??? 吳承恩留下的伏筆還有,如遍布全國的“錦衣衛”、無可奈何的“躲門戶”、欺山霸戶的紅孩兒、衣衫藍縷的窮山神……都值得我們細讀。 ??? 原載:《淮陰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1年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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