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東南形勝
柳永〔宋代〕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宿贊公房
杜甫〔唐代〕
杖錫何來此,秋風已颯然。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放逐寧違性,虛空不離禪。相逢成夜宿,隴月向人圓。
東軒記
蘇轍〔宋代〕
余既以罪謫監(jiān)筠州鹽酒稅,未至,大雨,筠水泛濫,蔑南市,登北岸,敗刺史府門。鹽酒稅治舍,俯江之漘,水患尤甚。既至,敝不可處,乃告于郡,假部使者府以居。郡憐其無歸也,許之。歲十二月,乃克支其欹斜,補其圮缺,辟聽事堂之東為軒,種杉二本,竹百個,以為宴休之所。然鹽酒稅舊以三吏共事,余至,其二人者適皆罷去,事委于一。晝則坐市區(qū)鬻鹽、沽酒、稅豚魚,與市人爭尋尺以自效。莫歸筋力疲廢,輒昏然就睡,不知夜之既旦。旦則復出營職,終不能安于所謂東軒者。每旦莫出入其旁,顧之未嘗不啞然自笑也。
余昔少年讀書,竊嘗怪顏子以簞食瓢飲居于陋巷,人不堪其憂,顏子不改其樂。私以為雖不欲仕,然抱關擊柝,尚可自養(yǎng),而不害于學,何至困辱貧窶自苦如此?及來筠州,勤勞鹽米之間,無一日之休,雖欲棄塵垢,解羈縶,自放于道德之場,而事每劫而留之。然后知顏子之所以甘心貧賤,不肯求斗升之祿以自給者,良心其害于學故也。嗟夫!士方其未聞大道,沉酣勢利,以玉帛子女自厚,自以為樂矣。及其循理以求道,落其華而收其實,從容自得,不知夫天地之為大與死生之為變,而況其下者乎?故其樂也,足以易窮餓而不怨,雖南面之王,不能加之。蓋非有德不能任也。余方區(qū)區(qū)欲磨洗濁污,睎圣賢之萬一,自視缺然而欲庶幾顏氏之樂,宜其不可得哉!若夫孔子周行天下,高為魯司寇,下為乘田委吏,惟其所遇,無所不可,彼蓋達者之事,而非學者之所望也。
余既以譴來此,雖知桎梏之害而勢不得去。獨幸歲月之久,世或哀而憐之,使得歸伏田里,治先人之敝廬,為環(huán)堵之室而居之,然后追求顏氏之樂,懷思東軒,優(yōu)游以忘其老。然而非所敢望也。
元豐三年十二月初八日,眉陽蘇轍記。
故衫
白居易〔唐代〕
暗淡緋衫稱老身,半披半曳出朱門。袖中吳郡新詩本,襟上杭州舊酒痕。殘色過梅看向盡,故香因洗嗅猶存。曾經(jīng)爛熳三年著,欲棄空箱似少恩。
蘭陵王·卷珠箔
張元干〔宋代〕
卷珠箔,朝雨輕陰乍閣。闌干外、煙柳弄晴,芳草侵階映紅藥。東風妒花惡,吹落梢頭嫩萼。屏山掩、沉水倦熏,中酒心情怯杯勺。尋思舊京洛,正年少疏狂,歌笑迷著。障泥油壁催梳掠,曾馳道同載,上林攜手,燈夜初過早共約,又爭信飄泊。寂寞,念行樂。甚粉淡衣襟,音斷弦索,瓊枝璧月春如昨。悵別后華表,那回雙鶴。相思除是,向醉里、暫忘卻。
燭影搖紅·辜負天工
夏完淳〔明代〕
辜負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佳期一夢斷人腸,靜倚銀釭待。隔浦紅蘭堪采。上扁舟,傷心欸乃。梨花帶雨,柳絮迎風,一番愁債。回首當年,綺樓畫閣生光彩。朝彈瑤瑟夜銀箏,歌舞人瀟灑。一自市朝更改。暗銷魂,繁華難再。金釵十二,珠履三千,凄涼千載。
行香子·樹繞村莊
秦觀〔宋代〕
樹繞村莊,水滿陂塘。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春光。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遠遠圍墻,隱隱茅堂。飏青旗,流水橋旁。偶然乘興,步過東岡。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題小松
李商隱〔唐代〕
憐君孤秀植庭中,細葉輕陰滿座風。桃李盛時雖寂寞,雪霜多后始青蔥。一年幾變枯榮事,百尺方資柱石功。為謝西園車馬客,定悲搖落盡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