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什么事才能這般催人老？殘山剩水來到墓前憑吊。這里是青蓮居士埋骨之地，謝脁也曾筑室在此地不遠(yuǎn)處。文人最后都是一樣，化作一抔黃土，墳前長滿雜草。先生詩名如此大，自己在墓前縱然寫出詩句，與之相比又能好到何處？只仔細(xì)琢磨，作一首思君之作。
昨日夢中與君相會(huì)，有幸聞得先生一生所經(jīng)歷。夢中先生問我：在我身后可有與我相似的文人？我回答道：才能都比先生少。有也只是作出簡嗇孤峭的詩歌。語罷作長揖看君離去，身輕如飛鳥。突聞雞鳴夢醒。

注釋
青蓮：李白號青蓮 居士。
宅近謝家之脁：謝脁任宣城太守時(shí)曾筑室青山，故青山又名謝公山。而李白墓也在青山，故云

　　黃景仁十八歲時(shí)與洪稚存定交于江陰逆旅中，遂為終身友。黃景仁臨終之時(shí)，以老親弱子拳拳相托，稚存聞?dòng)崳⒓磸奈靼残且辜柴Y，日走四驛，奔到運(yùn)城治喪，后又親送其靈柩歸葬。黃景仁有狂名，時(shí)人多以其詩“天才超逸似太白”。（左輔《黃縣丞狀》）或曰“真逼李青蓮”。（延壽《題兩當(dāng)軒詩后》）其實(shí)，強(qiáng)調(diào)“春鳥秋蟲自作聲”（《雜感》）的黃景仁之詩，就總體而言并非囿于一家格范。其五七言古風(fēng)，既有李白之豪宕騰挪，也存韓愈的盤轉(zhuǎn)古硬，其間低徊哀苦之情、疏快俊逸之味又離立于李韓；至其七言律詩則清麗綿邈處有李商隱韻致，瘦勁峭拔處帶黃庭堅(jiān)意味，正因?yàn)槠洹磅鑿絼e辟，門庭較廣”（汪辟疆《近代詩派與地域序論》），才能“狂瀾力

　　黃景仁十八歲時(shí)與洪稚存定交于江陰逆旅中，遂為終身友。黃景仁臨終之時(shí)，以老親弱子拳拳相托，稚存聞?dòng)崳⒓磸奈靼残且辜柴Y，日走四驛，奔到運(yùn)城治喪，后又親送其靈柩歸葬。黃景仁有狂名，時(shí)人多以其詩“天才超逸似太白”。（左輔《黃縣丞狀》）或曰“真逼李青蓮”。（延壽《題兩當(dāng)軒詩后》）其實(shí)，強(qiáng)調(diào)“春鳥秋蟲自作聲”（《雜感》）的黃景仁之詩，就總體而言并非囿于一家格范。其五七言古風(fēng)，既有李白之豪宕騰挪，也存韓愈的盤轉(zhuǎn)古硬，其間低徊哀苦之情、疏快俊逸之味又離立于李韓；至其七言律詩則清麗綿邈處有李商隱韻致，瘦勁峭拔處帶黃庭堅(jiān)意味，正因?yàn)槠洹磅鑿絼e辟，門庭較廣”（汪辟疆《近代詩派與地域序論》），才能“狂瀾力挽驚當(dāng)時(shí)”（陸嵩《書兩當(dāng)軒詩后》），成一代名家。當(dāng)然，如果說黃景仁在古代詩人中最服膺李白，其早年詩風(fēng)受李白影響最大，也確是事實(shí)。二十二歲至二十四歲，黃景仁在朱筠幕中三年，所游池州、安慶、潁州、徽州、黃山、九華等地，也多步李白行蹤，在李白晚年寓居和客死之地當(dāng)涂逗留最久。所作詩詞多追慕李白，青蓮氣味較濃。其中寫于太白樓的詩就有三首，吊太白墓除本篇，尚有古風(fēng)《太白墓》。諸篇互讀，更可見其才思風(fēng)格。

　　本詞起句突兀：“何事催人老？”破空橫放之勢確類太白。這種“高山墜石，不知其來”（沈德潛《說詩晬語》）的問句，具有吸引讀者非讀下去不可的效果。“是幾處、殘山剩水，閑憑閑吊。”從憑吊開始解釋“何事催人老”的問題。“此是青蓮埋骨處，宅近謝家之朓。”進(jìn)入本題，言及憑吊的對象。李白晚年至當(dāng)涂依族叔李陽冰，病卒后原葬龍山東麓，元和末，其好友范倫之子范傳正將其遷葬青山。青山在今當(dāng)涂縣東南，南朝齊著名詩人謝朓曾筑室東山，并作《治宅》詩記其事，李白亦寫過《謝公宅》詩。故這里說李白墓“宅近謝家之朓。”下文“總一樣、文人宿草。”亦因李白和謝朓的關(guān)系而發(fā)。宿草，隔年之草。《禮記·檀弓》：“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后詩文中遂以喻指墳地，用作喪逝的典故。這里的“文人宿草”自可一般地理解為文人喪逝，但前加“總一樣”三字，就明顯地表現(xiàn)出一種哀嘆和憤激之情。李白因永王事件被流放，遇赦后孤寂地死于當(dāng)涂，這是曾經(jīng)使后代無數(shù)詩人憤概不平的事。而李白企慕的謝朓更是三十六歲就被誣下獄而死。所以作者要說“總一樣、文人宿草。”“但是詩人多薄命”（白居易《李白墓》），正是這些詩人的命運(yùn)，使這位“此身卑賤無一能，矯吭但欲為新聲”（《送春三首》）的青年詩人感到心靈的悲哀，這才是作者開頭提出的“何事催人老”的答案。不過，雖然在現(xiàn)實(shí)世界作者是“枉拋心力作詩人”，卻仍要“一卷空宵手自摩”（《夜坐寫懷》），這正是黃景仁對藝術(shù)的執(zhí)著追求精神。所以他在憤憤于李白命運(yùn)的同時(shí)，念念不忘這位“陶镕屈宋入大雅，揮灑日月成瑰詩”（《太白墓》）的謫仙人的偉大藝術(shù)成就。“只因先生名在上，問青天、有句何能好？打一幅，思君稿。”其崇拜景仰之深情遠(yuǎn)超過采石太白樓那幅著名的楹聯(lián)：“我輩此中惟飲酒，先生在上莫題詩。”因?yàn)樽髡邔畎淄瞥鐐渲粒灾劣凇扒嗵烀髟略冢翁幉幌嗨肌！保ā肚锲謶牙畎住罚┻^片即以超越時(shí)空的夢境形式表達(dá)他的殷殷思念。“夢中昨夜逢君笑。把千年、蓬萊清淺，舊游相告。”《神仙傳》曾記仙人麻姑對人言：“接待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向別蓬萊，水清淺于往者，會(huì)時(shí)略半也。”“蓬萊”是傳說中海上的仙山。后人常以“滄海桑田”、“蓬萊清淺”，喻世事變化之大。接下：“更問后來誰似我，我道才如君少。有亦是、寒郊瘦島。”直寫兩人的問答。“寒郊瘦島”，唐代詩人孟郊和賈島，為詩以清刻瘦硬為尚，被論者稱為“郊寒島瘦”。孟、賈的藝術(shù)成就比起李白當(dāng)然要差，但這里有意思的是，作者回答李白“后來誰似我”，不說沒有，而是說，有是有，只是比起您來要差一些。如果聯(lián)系作者《笥河先生偕宴太白樓醉中作歌》：“高會(huì)題詩最上頭，姓名未死重山丘。請將詩卷擲江水，定不與江東向流。”就可以想到作者的回答，既表示了黃景仁“我所師者非公誰”（《太白墓》）的態(tài)度，又多少帶有一些自負(fù)和狂氣。以對話入詞，雖有前例，如劉過《沁園春·寄稼軒承旨》假白居易、林逋、蘇軾三人爭論寫西湖之美，此處作者設(shè)想與所思念對象夢中直接對話也不失新巧。結(jié)尾數(shù)句：“語罷看君長揖去，頓身輕、一葉如飛鳥。殘夢醒，雞鳴了。”自然流美，不假雕飾。前言與李白夢中見面后的愉悅興奮，后兩句寫夢醒雞鳴，又關(guān)合前片，使全詞渾然一體。

　　本詞構(gòu)思語言皆有奇肆新警處，在眾多吊李白墓的詩詞中，可稱不落俗套之作。其格調(diào)略如作者《笥河先生偕宴太白樓醉中作歌》詩，似可代表黃景仁詩詞風(fēng)格高放伉爽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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